客家民居 古风犹存
海德格尔说:人应该诗意地栖息在大地上,那么在大埔,则随处可见纯中国式的诗意气息。无论巨宅,还是小楼,随处可看并且颇有看头。有时候车行半山,偶一抬头,就可以看到远处深谷之中或高坡之上有一处宅子,绿树翠竹掩映下,白墙青瓦格外显眼,再薄薄地笼着一层雾气,是炊烟或山雾,倒像是亲眼见到了世外桃源的所在。
大埔县委宣传部的一位干事对土楼颇有研究,欣然陪我们前往探访。他告诉我们:大埔几乎囊括了我们想要见到的任何一种客家民居形式。华丽高贵如客家圆楼、方楼、走马楼、半圆楼和围龙屋,简朴实用如小户人家住的“三堂屋”、“下山虎”和“锁头屋”, 在这里都可以找到。谈起大埔民居,他说懂行的人常常会说起 “四点金”、“走马楼”、“五凤楼”、“纵列式多杠楼屋”、 九厅十八井,风水、龙势、坐向,花萼楼、泰安楼、衍翼楼……初听了是一头雾水,不过他说听不懂也不要紧,对于访客来说,重要的不是去确定楼的年代、构造或者建筑形制,而是每一座楼背后的那段故事。
客家人爱为自家楼房取名字,每一个名字基本上都代表了一家的家风,表达了每一家人对生活的独特感悟。“德馨堂”、“爱兰居”、“守成楼”,是老人的殷殷叮嘱,也是年轻人自律的准则。不管贫家富户,一概如此。这种风俗曾在中原盛行,但是现在中原已无踪影,倒是在这万山丛中的大埔保留了下来,甚至新起的新式楼房都是如此,可见古风犹存。
客家人传统是“挑担挽索”都要让子女读书,读书风气很盛,家家都有读书郎,山多地少家穷,所有的希望都在读书郎的身上,读完书便要出门谋取前程,这一去就是几万里,到南洋到旧金山到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赤着脚板走出去,若干年后,有的人沓如黄鹤,可家里人也接受,人世间的际遇如浮云一般不可确定,怎么能苛求呢?能回来的,多半是好消息,大埔人在外面扬名,最高兴的还是家乡人,大埔人详细地记着到清代大埔总共出过翰林15人,进士58人,举人298人,而诺贝尔奖的获得者杨振宁博士就曾经说过:“大埔,是出总统的地方!”总统是谁?新加坡的李光耀就是其中之一,南美圭亚那总统张西瑟也是大埔人,还有茶阳“父子两进士”,百侯“一府三翰林”的牌坊与宅子,无不显示了大埔绵延不断的求进文化。
肇庆堂 记录一个家族的沉浮
一座宅子的命运,就是一个家族的命运。肇庆堂里显然有太多令人感慨的命运。
肇庆堂位于离百侯镇不到1公里的地方,在公路上看过去,高楼洋派,府第辉煌,楼如高贵淑女,堂如静默君子,一中一西,卓而不群。肇庆堂的故事属于一户姓杨的人家,故事始于大埔杨敬修的三儿子杨荫恒,他年方双十就到汕头经营药材,终成一代富商。像大部分的客家人一样,有了钱,他便要回家起房子,而且还要建一座最美最新的房子。建房时大部分的石材、木料都是他不远万里从海外购进的,他还从福建、江西和潮州请来精于建筑、雕刻、绘画的师傅。巨宅建筑历时三年,花耗银元无数。据杨荫恒长孙杨振铎老人回忆:小时候,奶奶汪玉告诉他,做屋用去8万个光洋,结账时,无法一一计数,干脆就用簸箕计量;乔迁新居那天,鞭炮不知放了多少捆,一脚踩在地上,红纸碎屑几乎到了膝盖。
豪宅的落成,风光一时,声名远扬,威震十里。但这座大屋落成仅仅十年,杨家变故接踵而来。1920年,杨荫恒的长子杨焕枢被饶平的土匪绑架,虽以100块大洋赎回,但不久后即患重病早逝。不久,劳累过度再加上丧子之痛,48岁的杨荫恒也去世了。继承这座房子的是杨荫恒的幼子杨河枢,杨河枢对生意兴趣不大,他热爱美术,曾在上海美专求学,学成之后,他与汕头女子中学校花顾舜华结婚。两人恩爱非常,因为家道不错,所以他们常常在汕头与大埔轮流居住,美丽的顾舜华为杨家生育了六男六女。可惜好景不常,当时兵荒马乱,杨河枢又不善经营,为了维持生计,他们开始变卖首饰、贵重的家产,汕头的房屋变卖之后,杨河枢便带着一家人回到大埔,因为在美专读过书,他成为百侯中学的一名老师。
如今的肇庆堂尚有两户人家,顾舜华老太太最小的儿子、年届半百的杨振昌一家几口在此长住。杨老先生果真是大家之后,待人接物儒雅非常,他闲时品茗养兰,有人来访时便领人参观一番,看看他在偏屋之内整整一面墙壁的老照片,讲讲老故事,这些照片上都有他手写的图片说明,而白纸上写着大哥二哥三哥大姐二姐的通联电话。老宅陈旧,虽然经过大修,但依然破败,新旧杂物,落满灰尘,叫人最感叹的是九十年前镶嵌在屏风门上的彩色意大利玻璃依然透亮,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炫丽的光芒。